蹣跚的步伐經過滿是垃圾的街頭。
腐爛的食物、被隨地扔棄的垃圾、打破車窗的車輛、隨處可見隨著下雨而變得泥濘稀爛的紙箱,在不透風的窄巷裡融合成一股難以形容的潮濕氣味,像是被潮封腐爛的屍體。
這裡是貝施科涅茨的二線城市,拉什莫納提。
年少時的葉戈爾懷著滿心憧憬而來,幻想這是開滿黃金玫瑰的機運之地。現實卻給了他毫不留情的耳光。拉什莫納提豔麗的繁花迷失了少年純稚的眼睛,將他引誘至不可見底的泥沼。除了年輕力壯身無長處的少年,徘徊在城市的底層,成為供養這座城市繁榮的養料之一。
被無中生有的「美麗前程」騙走的微薄積蓄、衝動之下誕生的意外新生、不斷加長工時的重度勞動,葉戈爾沒有了離開機運之地的氣力。現實構築的吸血藤將他牢牢捆綁在這片虛假的謊言之地上。
疲憊的雙眼順著鳥鳴往上看,停在電線和曬衣繩上的烏鴉幾乎遮蔽了窄巷的上空。但即使沒有烏鴉遮擋,只留一線窄縫的天空也是陰雲纏綿。
就像他看不見希望的人生。
他踏過咯吱作響的鏽鐵階梯,在仿若巨型棺木的公寓裡攀爬。停屍間般的水泥走道上,白熾燈如飛蛾煽動的翅膀閃爍。蒼蠅圍著散發惡臭的角落雜物堆盤旋,蟑螂老鼠穿梭於縫隙與房門之間。葉戈爾和腳邊的一隻老鼠對視,想的不是如何驅趕,而是它是否能成為盤中加餐。
但他已經累得沒有力氣和一隻充滿精力的牲畜追逐。
帶著繡跡的家門就在眼前。葉戈爾聽著裡頭傳來的嬰兒啼哭和女人撕心裂肺的咳嗽,拿出的鑰匙怎麼也戳不進門孔。他知道自己不是最慘的,在這個巷弄裡多的是被命運遺棄的人,可生活也真的沈重得讓他難以呼吸。
有幾次他想著一走了之,但每當走到車站的售票口,他又總會想起,妻子和孩子的不幸何嘗與他無關。他們的維繫互為因果,漸進地將他們彼此沈入更深的泥沼。
如果聖母當真慈悲,哀憐苦痛眾生。
將鑰匙插進匙孔的葉戈爾心想。